反經-卷九(完)

2010071010:00
反經-卷九(完)
【經文】
孫子曰:「《詩》云『允文允武』,《書》稱『乃武乃文』。」孔子曰:
「君子有文事,必有武備。」《傳》曰:「天生五才,民並用之,廢一不可,
誰能去兵?」黃帝與蚩尤戰,顓頊與共工爭,堯伐驩兜,舜伐有苗,啟伐有
扈,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紂,漢高有京索之戰,光武興昆陽之師,
魏動官渡之軍,晉舉平吳之役,故《呂氏春秋》曰:「聖王有仁義之兵,而
無偃兵。」《淮南子》曰:「以廢不義而授有德者也。」是知取威定霸,何
莫由斯。自古兵書殆將千計,若不知合變,雖多亦奚以為?故曰:少則得,
多則惑,所以舉體要而作兵權雲。

出軍四一

【經文】
夫兵者,凶器也。戰者,危事也。兵戰之場,立屍之所,帝王不得已而
用之矣。〔凡天有白雲如匹布經丑未者,天下多兵,赤者尤甚。或有雲如匹布
竟天,或有雲如胡人行列陣,皆天下多兵。或於子日四望無雲,獨見赤雲如
旌旗,天下兵起。若遍四方者,天下盡兵。或四望無雲,獨見黑雲極天,亦
天下兵起,三日內有雨,災解。或有赤雲赫然者,所見之地,兵大起。凡有
白雲如仙人衣千萬連結,部隊相逐,罷而復興,當有千里兵。或有如人持刀
盾,此暴兵氣也。或有白氣廣六丈,東西竟天者,亦兵起也。青者,有大喪
也。〕故曰: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用之,謂
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勝。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
土地寶貨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之大,矜人之眾,欲見威於敵,謂
之驕兵,兵驕者滅。
〔夫禁暴救亂,曰義兵,可以禮服;恃眾以伐,曰強兵,可以謙服;因怒
興師,曰剛兵,可以辭服;棄禮貪利,曰暴兵,可以詐服;國危人疲,舉事
動兵,曰逆兵,可以權服。〕
是知聖人之用兵也,非好樂之,將以誅暴討亂。夫以義而誅不義,若決
江河而溉螢火。臨不測之淵而欲墮之,其克之必也。所以必優遊恬泊者,何
重傷人物。故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不以德來,然後命將出
師矣。
夫將者,國之輔也,人之司命也。故曰:將不知兵,以其主與敵也;君
不擇將,以其國與敵也。將既知兵,主既擇將,天子居正殿而召之,曰:「社
稷安危一在將軍,今某國不臣,願煩將軍應之。」乃使太史卜齋擇日,授以
斧鉞。君入太廟,西面而立,將軍北面而立。君親操鉞,持其首,授其柄,
曰:「從是以上至天者,將軍制之。」乃復操柄,授與刃,曰:「從是以下
至淵者,將軍制之。」將既受命,拜而報曰:「臣聞國不可從外理,軍不可
從中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應敵。臣既受命,專斧鉞之威,臣不
敢還諸。」乃辭而行,鑿凶門而出。故司馬法曰:「進退唯時,無曰寡人。」
孫子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古語曰:「閫以內,寡人制之;閫以
外,將軍制之。」《漢書》曰:「唯聞將軍之命,不聞天子之詔。」
故知合軍聚眾,任於閫外,受推轂之寄,當秉旄之重。無天於上,無地
於下,無敵於前,無君於後,乃可成大業矣。故曰:將能而君不御者勝,此
之謂也。

練士四二

【經文】
夫王者訴師,必簡煉;英雄知士高下,因能授職。各取所長,為其股肱
羽翼,以成神威,然後萬事畢矣。
腹心一人〔主淵泉應卒,揆天消變,總撮計謀,保國全命者也〕,謀士五
人〔主國安危,豫慮未然,諭才能,明賞罰,授官位,決嫌疑,定可否者也〕,
天文三人〔主占星歷,候風氣,理時日,考符驗,效災異,知天心去就者也〕,
地形三人〔主軍行止,形勢利害,遠近險易,水涸山阻,不失地理者也〕,兵
法九人〔主講論異同,行事成敗,簡煉兵器,凡軍陣所用,刺舉非法盅也〕,
通糧四人〔主廣飲食,密畜積,通糧道,致五穀,令三軍不困乏食者也〕,奮
威四人〔主擇村士,諭兵馬,風流電擊,不失所由,奇狀也〕,鼓旗三人〔主佐
鼓旗、符節、號令,倏忽往來,出入若神〕,股肱四人〔主出旌桿,任重持難,
修溝塹,治壁壘,四轉守禦者也〕,通材三人〔主拾遺補過、集會、術數、周
流、並會,應偶賓客、議論、談語、消息結解〕,權士三人〔主奇譎殊異,非
人所識,行無窮之變也〕,耳目七人〔主往來聽言語,覽視四方之事、軍中之
情偽,日列於前也〕,爪牙五人〔主揚威武,激厲三軍,倡難銳攻,令三軍勇
猛也〕,羽翼四人〔主飛名,譽震遠近,動移四境,以弱敵心者〕,游士八人〔主
相征祥,候開闔,觀敵人為謀盅也〕,偉士二人〔主為譎詐,依托鬼神,以惑
敵心〕,法算二人〔主計會三軍,領理萬物也〕,方士二人〔主為藥,以全傷病
也〕。
軍中有大勇、敢死樂傷者,聚為一卒〔名曰冒將之士〕。有勃氣壯勇暴強
者,聚為一卒〔名曰陷陣之士〕。有學於奇正、長劍、琱弧,接武齊列者,聚
為一卒〔名曰銳騎之士〕。有破格舒鉤,強梁多力,能潰破金鼓,絕滅旌旗者,
聚為一卒〔名曰勇力之士〕。有能逾高超遠,輕足善走者,聚為一卒〔 名曰冠
兵之士〕。有故王臣失勢,欲復見其功者,聚為一卒〔名曰死鬥之士〕。有死罪
之人,昆弟為其將報仇者,聚為一卒〔名日死責之士〕。有貧窮忿怒,將快其
志者,聚為一卒〔名曰必死之士〕。有故贅婿人虜,欲昭跡揚名者,聚為一卒〔名
曰厲頓之士〕。有辨言巧辭,善毀譽者,聚為一卒〔名曰間諜飛言弱敵之士〕。
有故胥靡免罪之人,欲逃其恥者,聚為一卒〔名曰幸用之士〕。有材伎過人,
能負重行數百里者,聚為一卒〔名曰待令之士〕。
夫卒強將弱曰「弛」,吏強卒弱曰「陷」,兵無選鋒曰「北」。必然之
數矣。故曰:兵眾孰強,士卒孰練,知之者勝,不知者不勝。不可忽也。

結營四三

【經文】
太公曰:「出軍征戰,安營置陣,以六為法。」〔六者,謂六百步,亦可
六十步,量人地之宜,置表十二辰也。〕將軍身居九天之上〔青龍亦為九天,
若行止頓宿,居玉帳下,凡月建前三辰為玉帳,假令正月已地是也〕。竟一旬
復徙,開牙門,常背建向破〔不向太歲太陰〕,不飲死水,不居死地,不居地
柱,不居地獄,無休天灶,無當龍首〔 死水者,不流水也;死地者,丘墓之
間;地柱者,下中之高;地獄者,高中之下;天灶者,谷口也;龍首者,山
端也〕。故曰:凡結營安陣,將軍居青龍,軍鼓居逢星,士卒居明堂,伏兵於
太陰,軍門居天門,小將居地戶,斬斷居天獄,治罪居天庭,軍糧居天牢,
軍器居天藏。此謂法天結營,物莫能害者也。
〔假令甲子旬中,子為青龍,丑為逢星,寅為明堂,卯為太陰,辰為天門,
已為地戶,午為天庭,申為天牢,西為天藏。甲戌旬中,戌為青龍,亥為逢
星,子為明堂,丑為太陰,寅為天門,卯為地戶,辰為天獄,已為天庭,午
為天牢,已為天藏。甲申旬中,申為青龍,酉為逢星,戌為明堂,亥為太陰,
子為天門,丑為地戶,寅為天獄,卯為天庭,辰為天牢,已為天藏。甲午旬
撞,午為青龍,未為逢星,申為明堂,西為太陰,戌為天門,亥為地戶,子
為天獄,丑為天庭,寅為天牢,卯為天藏。甲辰旬中,辰為青龍,已為逢星,
午為明堂,未為太陰,申為天門,西為地戶,戌為天獄,亥為天庭,子為天
牢,丑為天藏。甲寅旬撞,寅為青龍,卯為逢星,辰為明堂,已為太陰,午
為天門,未為地擊,申為天獄,西為天庭,成為天牢,糊為天藏。〕

道德四四

【經文】
夫兵不可出者三:不和於國,不可以出軍;不和於軍,不可以出陣;不
和於陣,不可以出戰。故孫子曰:一曰道。道者,令民與上同意者也。故可
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人不畏危。〔危,疑也。言主上素有仁施於下,則士能
致前赴敵,故與處存亡之難,不畏傾危之敗。若晉陽之圍,沈灶生蛙,而民
無叛疑也。〕
黃石公曰:「軍井未達,將不言渴;軍幕未辦,將不言倦。冬不服裘,
夏不操扇,是謂禮。將與之安,與之危,故其眾可合而不可離,可用而不可
疲。接之以禮,厲之以辭〔厲士以見危授命之辭也〕,則士死之。是以含蓼問
疾,越王伯於諸侯;吮疽恤士,吳起凌於敵國。陽門痛哭,勝三晉之兵;單
醪投河,感一軍之士。勇者為之鬥,智者為之憂。視死若歸,計不旋踵者,
以其恩養素畜,策謀和同也。故曰:畜恩不倦,以一取萬。語曰:積恩不已,
天下可使。此道德之略也。

禁令四五

【經文】
孫子曰:「卒來專親而罰之,則不服。不服,則難用。卒已專親而罰不
得,則不可用矣。」故曰:視卒如嬰兒,故可與之赴深溪;視卒如愛子,故
可與之俱死。厚而不能使,愛而不能令,亂而不能治,譬若驕子,不可用也。
《經》曰:「兵以賞為表,以罰為裡。」又曰:「令之以文〔文,惠也〕,齊
之以武〔武,法〕,是謂必取。」故武侯之軍禁有七〔孫子曰:「施無法之賞,
懸無政之令。」司馬法曰:「見故作誓,贍功作賞,此蓋圍急之時,不可格
以常制。」其敵國理戎,周旋中野,機要綱目,不得不預令矣〕:一曰輕,二
曰慢,三曰盜,四曰欺,五曰背,六曰亂,七曰誤,此治軍之禁也。
若期會不到,聞鼓不行,乘寬自留,迴避務止,初近而後遠,喚名而不
應,軍甲不具,兵器不備,此謂「輕軍」〔有此者,斬之〕。受令不傳,傳之
不審,以惑吏士。金鼓不聞,旌旗不睹,此謂之「慢軍」〔有此者,斬之〕。
食不廩糧,軍不部兵,賦賜不均,阿私所親,取非其物,借貸不還,奪人頭
首,以獲功名,此謂「盜軍」〔有此者,斬之〕。若變易姓名,衣服不鮮,金
鼓不具,兵刃不磨,器仗不堅,矢不著羽,弓弩無弦,主者吏士,法令不從,
此所謂「欺軍」〔有此者,斬之〕。叩金不止,按旗不伏,舉旗不起,指麾不
隨,避前在後,縱發亂行,折兵弩之勢,卻退不鬥。或左或右,扶傷■死,
因托歸還,此謂「背軍」〔有此者,斬之〕。出軍行將,士卒爭先,紛紛擾擾,
軍騎相連,咽塞道路,後不得前,呼喚喧嘩,無所聽聞,失行亂次,兵刃中
傷,長將不理,上下縱橫,此謂「亂軍」〔有此者,斬之〕。屯營所止,問其
鄉里,親近相隨,共食相保,呼召他位,越入他位,干誤次第,不可呵止。
度營出入,不由門戶,不自啟白。奸邪所起,知者不告,罪同一等。合人飲
食,呵私所受,大言驚語,疑惑吏士,此謂「誤軍」〔有此者,斬之〕。
斬斷之後,萬事乃理。所以鄉人盜笠,呂蒙先涕而後斬。馬逸犯麥,曹
公割發而自刑。故太公曰:「刑上極,賞下通。」孫子曰:「法令孰行,賞
罰孰明,以此知勝。」此之謂也。

教戰四六

【經文】
孔子曰:「不教人戰,是謂棄之。」故知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前擊後
解,與金鼓之音相失,百不當一,此棄之者也。故領三軍教之戰者,必有金
鼓約令,所以整齊士卒也。
教令操兵起居,旌旗指麾之變。故教使一人學戰,教成合之十人。十人
學戰,教成合之百人。漸至三軍之眾。
大戰之法,為其校陣,各有其道。左校青龍,右校白虎,前校朱雀,後
校玄武,中校軒轅。大將之所處,左鋒右戟,前盾後弩,中央鼓旗,興動俱
起。聞鼓則進,聞金則止。隨其指麾,五陣乃理。
〔夫五陣之法,鼓旗為主。一鼓舉青旗,則為曲陣;二鼓舉赤旗,則為銳
陣;三鼓舉黃旗,則為圓陣;四鼓舉白旗,則為方陣;五鼓舉黑旗,則為直
陣。曲陣者,木也;銳陣者,火也;圓陣者,土也;方陣者,金也;直陣者,
水也。此五行之陣,展轉相生,以為勝負。凡結五陣之法,五五相保,五人
為一長,五長為一師,五師為一帥,五帥為一校,五校為一火,五火為一挖,
五挖為一軍,則事備矣。
夫兵之便,務助節度。短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給糧牧,智者為
謀主。鄉里相比,五五相保。一鼓正立,二鼓起食,三鼓嚴辦,四鼓就行,
間聞聽令,然後出兵,隨幡所至也〕。
故曰: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部曲為分,什五為數〕;斗眾如斗少,形
名是也〔旌旗曰形,金鼓曰名〕。言不相聞,故為鼓鐸;視不相見,故為旌旗。
夫金鼓旌旗,所以一人耳目也。〔是知鼓金鐸,所以威耳;旌旗麾章,所
以威目;禁令刑罰,所以威心。耳威於聲,不可不清;目威於色,不可不明;
心威於罰,不可不嚴。三者不立,雖勝必敗。故曰:「將之所麾,莫不從移;
將築所轉,莫不前死。紛紛紜紜,聞亂而不可亂;混混沌沌,形圓而不可敗,
此用眾之法也。
卒服習矣,器用利矣,將軍乃秉旌麾眾而誓之〔有虞氏誡於國,夏後氏誓
於軍,殷誓於軍門之外。周將交刃而誓之所誓,不同吾從,周誓之曰:「嗚
呼!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某國威侮五行,怠棄三
正,俾我有眾,恭行天討。用命者,賞不逾時;逗撓者,誅不遷列。死生富
貴,在此一舉。嗟爾庶士,各勉乃心也〕。於是氣厲青雲,雖赴湯蹈火,可也。
此教戰之法也。

天時四七

【經文】
孫子曰:二曰天時。天時者,陰陽、寒暑時制也。」司馬法曰:「冬夏
不興師,所以兼愛。」吾人太公曰:「天文三人,主占風氣,知天心去就。」
敵《經》曰:「能助三生,臨刃勿驚,從孤擊虛,一女當五丈夫。」故行軍
必背太陰、向太陽,察五緯之光芒,觀二曜之薄蝕,必當以太白為主,辰星
為候。合宿有必斗之期,格出明,不戰之勢。避以日耗,背以月刑。 以王擊
困,以生擊死,是知用天之道,順天行誅,非一日也。
若細雨沐軍,臨機必有捷;回風相觸,道還而無功。雲類群羊,必走之
道;氣如驚鹿,必敗之勢。黑雲出壘,赤氣臨軍,六窮起風,三刑起霧,此
皆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若煙非煙,此慶雲也;若星非星,此歸邪也;若
霧非霧,此泣軍也;若雷非雷,此天鼓也。慶雲開,有德;歸邪,有降人;
泣軍,多殺將;天鼓,多敗軍。是知風雲之占,歲月之候,其來久矣。
故古者初立將,始出門,首建牙之時,必觀風雲之氣。
〔諸謀立武事,征伐四方,興兵動眾,忌大風,雷雨,陰不見日。辰午酉
亥,自刑之日。夫牙旗者,將軍之精。凡豎牙旗,必以制日。制日者,謂上
克下也。初立牙門,祈之曰:「兩儀有正,四海有王,寶命在天,世德彌光。
蕞爾凶狡,敢謀亂常,天子命我,秉鉞專征。愛整其旅,討茲不庭。夫天道
助順,神祇害傾,使凶丑時殲,海隅聿清。兵不血刃,凱歸上京。神氣增輝,
永觀厥成。實正直之賴,凡乃神之靈,急急少律令。」凡氣出如甑上氣,勃
勃上升,氣積為霧,霧為陰,陰氣結為虹霓,暈珥之屬。凡氣不積不結,散
漫一方,不能為災。必和雜殺氣,森森然疾起,乃可論占。常以平旦、下晡
日出沒時,候之期內,有風雨,災不成也〕。
若風不旁勃,旌旗暈暈,順風而揚舉,或向敵終日,軍行有功,勝候也。
〔凡軍上氣如山堤上林木,不可與戰;在我軍大勝。或如火光,亦大勝。
或敵上白氣粉拂如樓,緣以赤氣,兵勁不可擊;在我軍必大勝。或敵上氣黃
白,厚潤而重者,勿與戰。或有雲廣如三匹帛,前後大軍行好。遙望軍上雲
少鬥雞,赤白相隨,在氣中得天助,不可擊。兩軍相當,上有氣如蛇,舉頭
向敵者,戰必勝。凡軍營上有五色氣,上與天連,此應天之軍,不可擊。有
赤黃氣干天,亦不可攻。或有雲如日月,而赤氣繞之,如日暈狀,有光者,
所見之地大勝,不可攻。敵上氣少暈狀,其軍不可攻。此皆勝氣也〕。
若逆風來應,氣旁勃,牙槓折,陰不見日,旌幡激揚,敗候也。
〔若雲氣從敵所來,終日不止,軍不可出,出則不利。若風氣俱來,此為
敗候,在急擊也。凡敵上氣色如馬肝,如死灰,或類偃,蓋皆敗候也。或黑
氣如環山,隨軍上者,軍必敗。或軍上氣昏發,連夜照人,則軍事散亂。或
軍上氣半,而一絕一敗,再絕再敗。在東發白氣者,災深。或軍上氣五色雜
亂,東西南北不定者,其軍欲敗。機軍上有赤氣炎炎降天,將死眾亂。或軍
上有黑氣牛馬形,從氣霧中下漸入軍,名曰天狗下食血,敗軍也。機有雲氣
蓋道,蒙蔽晝冥者,釋炊不暇熟,急去,此皆敗候也。
若下輕其將,妖怪並作,眾口相惑,當修德審令,繕礪鋒甲,勤誠誓士,
以避天怒。然後復擇吉日,祭牙旗,具太牢之饌,震鼓鐸之音,誠心啟請,
以備天問,觀其祥應,以占吉凶。若人馬喜躍,旌旗皆前指高陵,金鐸之聲
揚以清,鼙鼓之音宛以鳴,此得神明之助,持以安於眾心,乃可用矣。
雖雲任賢使能,則不佔而事利;令明法審,則不筮而計成;封功賞勞,
則不禱而福從;共苦同甘,則犯逆而功就。然而,臨機制用有五助焉:一曰
助謀,二曰助勢,三曰助怯,四曰助疑,五曰助地。此五者,助勝之術。故
曰:知地知天,勝乃可全。不可不審察也。

地形四八

【經文】
孫子曰:「三曰地利。地利者,遠近、險易、廣狹、生死也。敵不知山
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嚮導,不能得地利。故用兵有散地、
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汜地、有圍地、有死地〔九地
之名〕。諸侯自戰其地,為散地〔織其境內之地,士卒意不專,有自潰之心也。
故《經》曰:「散地,吾將一其志也」〕。入人之地而不深者,為輕地〔入人
之地未深,士卒意尚未專而輕走也。故《經》曰:「輕地,吾將使之屬也」〕。
我得則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可以少勝眾、弱勝強,謂山水厄口、有險固
之利,兩敵所爭。故《經》曰:「爭地,吾將趣其後也」〕。我可以往,彼可
以來,為交地〔道上相交錯,平地上有數道往來。交通無可絕也,故《經》曰:
「交地,吾將固有結也」〕。諸侯之地三屬〔我與敵相對,而旁有他國也〕,先
至而得天下之眾者,為衢地〔先至其地,可交結諸侯之眾為助也。故《經》曰:
「衢地,我將謹其守也」〕。入人難返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遠去己
城郭,深入敵地,專心意,故謂之重地。故《經》曰:「重地,吾將繼其食
也」〕;行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汜地〔汜,浸洳之地。故《經》
曰:「汜地,我將進其途也〕;所由入者隘,所以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眾者,
為圍地〔所欲從入厄險,欲歸道遠也,持久則糧乏,故敵可以少擊吾眾者。故
《經》曰:「圍地,吾將塞其闕也」〕。疾戰則存,不疾則亡者,為死地〔前
有高山,後有大水,進則不得,退復有礙,又糧乏絕,故為死地。在死地者,
當及士卒尚飽,強志殊死,故可以俱死。故《經》曰:「死地,吾將示之以
不活也」〕。
是故散地無戰〔士卒顧家,不可以戰〕,輕地則無止〔入敵地淺,士意尚未
堅,不可以遇敵,自當堅其心也〕,爭地則無攻〔三道攻,當先主地利也,先
得其地者,不可攻也〕,交地則無絕〔相及屬也。交地者,俱可進退,不以兵
絕也〕,衢地則合交〔佐諸侯也,當結交於諸侯〕,重地則掠〔蓄糧食也,入深,
士卒堅固,則可掠取財物〕,汜地則行〔不可止也〕,圍地則謀〔擊其謀也,則
當權謀奇譎,可以免難〕,死地則戰〔殊死織也,未戰先勵之曰:「無慮愚戇,
用軍不明,乃隨圍厄之地,益士大夫之憂也,皆將之罪也。今日之事,在此
一舉。若不用力,身當膏野草,為蟲獸食,妻子無所求索,克則身榮,賞祿
在焉,可不勉哉〕。」
又有六地,有通、有掛、有支、有隘、有險、有遠〔六地名也〕。我可以
往,彼可以來,曰通〔謂俱在平陵,往來通利也〕。居通地,選處其高陽,利
糧道,以戰則利〔寧致人,無致於人。己先處高地,分為屯守於歸來之路,不
使敵絕己糧道也〕。可以往,難以反,曰掛〔掛,相掛牽也〕。掛形曰敵無備,
出而勝之;敵有備,出而不勝,難以反,不利〔敵無備而攻之,勝可也;有備
不得勝之,則難還返也〕。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久也。俱不
便久相持也〕。支形曰敵雖利我,我無出,引而去也,令敵半出而擊之,利 〔利
我也,佯背我去,無出。遂待其引而擊之,可敗也〕。隘形曰我先居之,必盈
之而待敵〔 盈,滿也。以兵陣滿厄形名,使敵不得進退〕;若敵先居之,盈而
勿從也,不盈而從之〔 隘形者,兩山之間通谷也。敵怒,勢不饒我也。居之,
必前齊厄口,陣而守之以奇也。敵即先居此地齊口陣,勿從也。即半隘陣者,
從而與敵共此利也〕。險形曰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 居高陽築地,以待
敵喪。敵人從其下陰來,擊之,勝也〕;若敵先居,則引而去之,匆從也〔地
險,先不可至於人也〕。夫遠形,鉤勢,難以挑戰,而不利〔 挑,近敵也。遠
形,去國遠也。地鉤等,無獨便利,先挑之戰,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
皆將之至任,不可不察。故曰:深草蓊穢者,所以遁逃也;深谷阻險者,所
以止御車騎也;隘塞山林者,所以少擊眾也〔 眾少可以夜擊敵也〕;沛澤杳冥
者,所以匿其形也。
丈五之溝,漸車之水〔漸,浸也〕,山林石徑,涇川丘阜〔涇川,常流之川〕,
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車騎二不當一。丘陵漫衍相屬〔 漫衍,猶聯延也;
屬,續也〕,平原廣野,此車騎之地,步兵十不當一。平越相遠〔 遠,離也〕,
仰高臨下,此弓弩之地,短兵十不當一。兩陣相近,平越淺草,可前可後,
此長戟之地,劍盾三不當一。萑葦竹蕭〔蕭,蒿也〕,草木蒙籠,林葉茂接,
此矛鋌之地,長戟二不當一。曲道相伏,險厄相薄,此劍盾之地。故曰:地
形者,兵之助。又曰:用兵之道,地利為寶。趙奢趨山,秦師所以敗。韓信
背水,漢兵由其克勝。此用地利之略也。

水火四九

【經文】
《經》曰:「以水佐攻者強,以水佐攻者明。」是知水火者,兵之助也。
故火攻有五:一曰火人〔敵傍近草,因風燒之〕,二曰火積〔燒其積蓄〕,
三曰火輜〔燒其緇重〕,四曰火庫〔當使間人,之敵營,燒其兵庫〕,五曰火燧
〔燧,墮也,以火墮敵人營中也。火頭之法,以鐵盈火,著箭頭強弩,射敵之
營中,燒絕糧道也〕。
行火必有因〔因奸人也〕,煙火素具。發火有時,起火有日。時者,天之
燥也;日者,宿在箕、壁、盈、軫也,凡此四宿者,風起之日。
〔肖世誠云:「春丙丁、夏戊已、秋壬癸,冬甲乙,此日有疾風猛雨也。
居勘太乙之中,有飛鳥十精,如風雨期,五子元運式,各候其時,可用火。」
故曰:以火佐攻者明。何以言之?昔楊■與桂陽賊相會,■以皮作大排囊,
以石灰內囊中置車上,作火燧,繫馬尾,因從上風鼓囊吹灰,群賊迷目,因
燒馬尾奔突賊陣,眾賊奔潰,此用火之勢也。殷浩北伐,長史江迫取數百雞,
以長繩連之,腳皆系火。一時驅放,群雞飛散羌營,營皆燃,因擊之,姚襄
退走,此用火之勢。李陵在大澤草中,虜從上風縱火,陵從下風緩火,以此
火解火勢也。吾聞敵燒門,恐火滅門開,當更積薪助火,使火勢不滅,亦解
火之法也〕。
太公曰:「強弩長,兵所以逾水戰。」孫子曰:「水可以絕,謂灌城也。」
又曰:「絕水,必遠水〔引敵使渡〕。客絕水而來,勿迎之於水內,令敵半渡
而擊之,利。欲戰,無附於水而迎客也,謂處水上之軍。」故曰:以水佐攻
者強。
何以言之?昔韓信定臨淄、走齊王田廣,楚使龍且來救齊。齊王廣、龍
且並軍與信合戰〔人或說龍且曰:「漢兵遠關寇戰,其鋒不可當,齊楚自居其
地戰,兵易敗散。不如深壁,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城聞其王在楚來
救,必反漢。漢兵二千里客居,齊城皆反之,其勢無所得食,可無織而降也。」
龍且曰:「吾平生知韓信為人,易與耳。且夫不織而降之,吾何功?」遂戰,
敗。吾聞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易,勝者敗。故善者之勝也,無知名,無勇功。
龍且不用客之計,欲求赫赫之功,昧矣〕。夾濰水陣,韓信乃夜令人為萬餘囊,
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
怯也。」遂追信渡水,信使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大半不得渡,即急擊之,
殺龍且。龍且水東軍散走。此反半渡之勢。
〔吾聞兵法:絕水必遠水。令敵半渡而擊之,利。韓信半渡,軍佯入害地,
令龍且擊之,然後決壅水。此所謂:雜於利而務可伸,雜於害而患可解也,
皆反兵而用兵法。微哉,微哉!〕
盧綰佐彭越攻,下梁地十餘城。項羽聞之,謂其大司馬曹咎曰:「謹守
城皋,即漢挑戰,慎勿與戰。」漢果挑楚軍,楚軍不出,使人辱之〔孫子曰:
「廉潔,可辱也。」〕大司馬怒,渡汜水。卒半渡,漢擊,大破之。此欲戰無
附於水勢也。
故知水火之變,可以制勝,其來久矣。秦人毒涇上流,晉軍多死;荊王
燒楚積聚,項氏以擒;曹公決泗於下邳,呂布就戮;黃蓋火攻於赤壁,魏祖
奔衄。此將之至任,蓋軍中尤急者矣,不可不察。

五間五十

【經文】
《周禮》曰:「《巡國傳》:『諜者,反間也。』」呂望云:「間,構
飛言,聚為一卒。」是知用間之道,非一日也。〔凡有白氣群行,徘徊結陣來
者,為他國人來欲圖,人不可應,視其所往,隨而擊之,可得也。或有黑氣
臨我軍上,如車輪行,敵人深入,謀亂吾國臣。或有黑氣遊行,中含五色臨
我軍上,敵必謀合諸侯而伐我國,諸侯反謀軍,軍自敗。或有黑氣如幢,出
於營中,上黑下黃,敵欲來求戰。無誠實,言信相反,九日內必覺,備之,
吉。或日月陰沉無光,不雨,或十日晝夜不見日月,名曰「蒙」,臣謀主。
故曰:久陰不雨,臣謀主也。〕
故間有五間:有因間,有內間,有反間,有生間,有死間。五間俱起,
莫知其道。因間者,因其鄉人而用之者也〔 言敵鄉邑之人,知敵表裡虛實,
可使伺候聽察,通辭致言。故曰:因之用,賞祿為先也〕。內間者,固其官人
而用之者也〔因其在官失職者,若刑誅之子孫與受罰之家也。因其有隙,就而
用之〕。反間者,因敵間而用之者也〔曹公曰:「敵使間來視我,我知之。因
厚賂重許,反使為我間,故曰反間。」蕭世誠曰:「敵使人來候我,我佯不
知而示以虛事,前卻期會,使歸相語,故曰反間也〕。生間者,反報者也〔擇
己有賢才智謀,能自開通於敵之親貴,察其動靜,知其事計所為,已知其實,
還報,故曰生間也〕。死者間,為誑事於外,令吾間知之,而傳於敵間者也。
〔作詐誑之事於外,佯漏洩之。使吾間知之。吾間至敵中,為敵所得,必
以誑事輸敵,敵從而備之,吾所行不然也,間則死矣。又,一雲敵間來,在
營間,我誑事而持歸,然皆非吾所圖也。二間皆不知幽隱,故曰死間。蕭士
誠云:「所獲敵人及己軍士有重罪系者,故為免,相敕勿洩,佯不秘密,令
拘者竊聞之。因緩之,使亡,亡必歸故,以所聞告之,敵必信焉,往必不間。
故曰死間者也。〕
昔漢西域都護班超,初為將軍長史,悉發諸國步騎二萬五千擊莎車,莎
車求救龜茲。龜茲王遣左將軍發溫宿、姑墨、尉頭合五萬人助之。超召部曲
及于闐疏勒王議曰:「兵少不敵,計莫如各解散去。于闐王從此東,長史亦
從此西歸。夜半聞鼓聲使發。」眾皆以為然。乃陰緩擒得生口,生口歸,以
超言告龜茲。龜茲聞之喜,使左將軍將萬騎於西界遮超,溫宿王將八千騎干
東界遮于闐王。人定後,超密令諸司馬,勒兵勵士。至雞鳴,馳赴莎車軍營
掩覆之,胡皆驚走,斬首五千級,莎車遂降。
又,耿弇討張步,步聞之,乃壽其大將費邑軍歷下,又分兵屯,祝阿別
於太山鍾城,列營數十以待弇〔昔劉備東下與孫權交織,魏文帝聞劉備樹柵連
營七百餘里,謂群臣曰:「備不曉兵權,豈有七百里營可以拒敵者乎?包原
隰險阻而為軍者,為敵所擒,此兵忌也。」後七日,權破備。書到今址步列
營數十,緩急不能相救。又,一軍潰,則眾心難固。此黥布所以走荊王也。
步非計也,敗其宜也〕。弇渡河,先擊祝阿,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
鍾城。鍾城人聞祝阿已潰,大懼,遂空壁亡去〔孫子曰:「三軍可奪氣,將軍
可奪心。」耿弇開祝阿之圍,令其狀奔鍾城,以震怖之,亦奪氣、奪心計也。
妙矣夫〕 。費邑分遣其弟敢守巨裡,弇進兵,先脅巨裡,多伐樹木,揚言以
填塞坑塹。數日有降者,言邑聞弇欲攻巨裡,謀來救之。弇乃嚴令軍中趣治
攻具,後三日當悉攻巨裡。陰緩生口,令得亡歸,歸者以弇期告邑。邑至日
果自將來救之,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修攻具者,欲誘致邑耳。今來,適我
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裡,自引精兵止崗阪,乘高合戰,大破之,臨陣
斬邑〔或問孫子曰:「敵狀而整將來,待之若何?」曰:「先奪其所愛,則聽
矣。」又曰:「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弇楊言攻巨裡也,亦奪其所愛,
令自致之計也〕。此用因間之勢也。
晉時,益州牧羅尚遣隗伯攻李雄於郫城,迭有勝負。雄乃募武都人樸泰,
鞭之見血,使譎羅尚,欲為內應,以火為期。尚信之,悉出精兵,遣隗伯等
率領從泰。李雄先使李驤於道設伏,泰以長梯倚城而舉火,伯軍見火起,皆
爭緣梯。泰又以繩汲上尚軍百餘人,皆斬之。雄因放兵,內外擊之,大破尚
軍。此用內間之勢也。
鄭武公欲伐胡,先以子妻胡。因問群臣曰:「我欲用兵,誰可伐者?」
大夫關期思曰:「胡可伐。」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國,子言伐之,
何也?」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已而不備鄭。鄭襲胡,取之〔漢使酈生說齊王田
廣,廣罷兵,與酈生縱酒。漢將韓信因齊無備,襲齊,破之。田廣烹酈生,
酈生偶成韓信死間。唐李靖伐匈奴,以唐儉先和親,而已以兵乘其不備,破
之。此李靖以唐儉為死間也。〕此用死間之勢也。
陳平以金縱反間於楚軍,間范增,楚王疑之。此用反間者也。〔事具《霸
紀》〕故知三軍之親,莫親於間,賞莫厚於間,事莫密於間。非聖智莫能用間,
非密微莫能得間之寶。此三軍之要,唯賢哲之所留意也。

將體五一

【經文】
《萬機論》曰:「雖有百萬之師,臨時吞敵,在將也。」吳子曰:「凡
人之論將,恆觀之於勇。勇之於將,乃萬分之一耳。」故《六韜》曰:「將
不仁,則三軍不親;將不勇,則三軍不為動。」孫子曰:「將者,勇、智、
仁、信、必也。」勇,則不可犯;智,則不可亂;仁,則愛人;信,則不欺
人;必,則無二心。此所謂「五才」者也。
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張設輕重,在於一人,謂之氣機。道狹路險,名
山大塞,十人所守,千人不過,是謂地機。善行間諜,分散其眾,使君臣相
怨,是謂事機。車堅舟利,士馬閑習,是謂力機。此所謂「四機」者也。
夫將可樂而不可憂,謀可深而不可疑。將憂則內疑〔將有憂色,則內外相
疑。故日不相信也〕,謀議則敵國奮〔多疑則計亂,亂則令敵國奮威〕。以此征
伐,則可致亂。
故將能清能靜〔廉財曰清,不擾曰靜。老子曰:「重為輕根,靜為躁君也」〕,
能平能整,能受諫,能聽訟,能納人〔受賢於群英之中,若越納范蠡、齊納寧
戚之類也〕,能采善言,能知國俗,能圖山川,能裁厄難〔險、難、厄皆悉明
之〕,能制軍權。危者安之,懼者歡之,叛者還之〔將有不全去者,慰誘還之,
若蕭何追韓信〕,冤者原之,訴者察之,卑者貴之〔士卒若卑賤者,貴之。昔
吳起下與士卒同衣食是也〕,強者抑之,敵者殘之〔卑中  有賤,而敵貴者,
亂上下之禮,殘少之〕,貪者豐之〔懸賞以豐其心,所以使貪〕,欲者使之〔臨
敵將戰,有欲立功名,有欲利敵人者,皆許而使之,所謂使勇使貪〕,畏者隱
之〔士卒有所畏懼者,隱蔽於後,勿使為軍鋒,軍敗由鋒怯〕,謀者近之,讒
者覆之〔有讒斗者,覆亡之〕,毀者復之〔官職有毀廢者,則修而復之〕,反者
廢之,橫者挫之,服者活之〔首服罪者,活之〕,降者說之,獲城者割之〔賞功
臣也〕,獲地者裂之〔賜功榮者〕,獲國者守之〔 得其國,必封賢以守之。昔吳
伐越,得而不守,所以終敗也〕。獲厄塞之,獲難屯之,獲財散之。敵動伺之,
敵強下之〔敵陣強則下之,勿與戰。若齊師伐魯,鼓之,曹劌不動。三鼓,破
齊,下之〕,敵凌假之〔敵之威勢凌吾而來,宜持重以待之,勿與戰。楚凌漢,
求戰一決,漢祖知弱,不許之,是也〕,敵暴安之〔敵人為暴虐之行,則安之
勸之,所以怒我眾也。昔燕伐齊,田單不下,燕師掘齊人塚墓,田單安勸之〕,
敵悖義之〔敵為悖亂之事,則隨有義以待之,彼悖我義,故克之〕,敵睦攜之,
順舉挫之〔舉順以挫逆也〕,因勢破之,放言過之〔放過惡言,以誣詐敵人,以
怒己眾也〕,四綱羅之。此為將之道也。
故將拒諫,則英雄散;策不縱,則謀士叛;善惡同,則 功恥倦〔賞罰不明,
善惡無異,則有功之臣皆懈倦也〕;將專己,則下歸咎〔專己自任,不與下謀,
眾皆歸罪於將而責之〕;將自臧,則下少功〔藏,善也。將自伐勳,忘下自用
者,故日少功也〕;將受讒,則下有離心;將貪財,則奸不禁〔上貪則下益也〕;
將內顧,由士卒淫〔內顧,思妻妾也〕。將有一,則眾不服;有二,則軍無試〔試
法也〕;有三,則軍乖背;有四,則禍及國。
《軍志》曰:將謀欲密,士眾欲一〔將眾如一體也〕,攻敵欲疾。將謀密,
則奸心閉;士眾一,則群心結〔結如一也〕;攻敵疾,則詐不及設。軍有此三
者,則計不奪。將謀洩,則軍無勢,以外窺內,則禍不制〔窺,見也。謀洩,
則外見己情之虛實,其禍不可制也〕;財入營,則眾奸會〔凡為軍,使外人以
財貨入營內,則奸謀奄集其中心〕。 將有此三者,軍必敗。
將無慮,則謀士去〔將無慮,不能從謀,故去之〕;將無勇,則吏士恐〔將
怯,則下無所恃,故恐也〕;將遷怒,則軍士懼。慮也,謀也,將之所重;勇
也,怒也,將之所用。故曰:必死,可殺也;必生,可虜也;忿速,可侮也,
廉潔,可辱也;愛人,可煩也。此五者,將軍之過,用兵之災。
故凡戰之要,先佔其將而察其才。因刑用權,則不勞而功興也。其將愚
而信人,可謀而詐;貪而忽名,可貨而賂;輕變,可勞而困;上富而驕,下
貧而磔,可離而間;將怠士懈,可潛而襲。智而心緩者,可迫也;勇而輕死
者,可暴也;急而心速者,可誘也;貪而喜利者,可襲也、可遺也。仁而不
忍於人者,可勞也;信而喜信於人者,可誑也;廉潔而不愛人者,可侮也;
剛毅而自用者,可事也;懦心喜用於人者,可使人欺也。此皆用兵之要,為
將之略也。

料敵五二

【經文】
夫兩國治戎,交和而捨,不以冥冥決事,必先探於敵情。故孫子曰:「勝
兵先勝而後戰。」又曰:「策之而知得失之計,候之而知動靜之理。」因形
而作,勝於眾,用兵之要也。
若欲先知敵將,當令賤而勇者,將輕銳以嘗之。觀敵之來,一起一坐,
其政以理。其追北,佯為不及;其見利,佯為不知。如此者,將必有智,勿
與輕敵。〔凡敵上氣黃白潤澤者,將有威德。或軍上氣發,漸漸如雲,變作山
形,將有深謀。或敵上氣外黑中赤在前者,將精悍,皆不可擊。凡氣上與天
連,軍中將賢良。凡氣如龍如虎在殺中,或如火煙之形,或如火光之狀,或
如山林,或如塵埃,頭大而卑,或氣紫黑,如門上樓,或如白粉沸,皆猛將
之氣也〕。若其眾嘩旗亂,其卒自止自行,其兵或縱或橫。其追北,恐不及;
見利,恐不得。如此者,將必無謀,雖眾可獲〔凡敵上氣清而疏散者,將怯
弱。前大而後小,將性不明也〕。
故曰: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敵遠而挑人者,欲人之進也;眾樹動者,
來也眾;草多障者,疑也〔稠草中多障蔽者,必逃去恐吾追及,多作障蔽,使
我疑其間有伏兵也〕;鳥起者,伏也〔凡軍上氣渾渾圓長,赤氣在其中,或有
氣如赤桿在黑雲中,皆主有伏兵。或兩軍相當,有赤氣在軍前後左右者,有
伏兵,隨氣所在防之。或有雲絞絞綿綿,此以車騎為伏兵。或雲如布席之狀,
此以步卒為伏兵。或有雲如山嶽在外,為伏兵,不可不察也〕;禽駭者,覆也;
塵卑而廣者,徒來也;散而條遠者,薪來也;少而往來者,營軍也〔少,塵少
也〕。
辭卑而益備者,進也〔敵增備也〕;辭強而進驅者,退也。無約而請和者,
謀也;半進半退者,誘也;杖而立者,饑也;汲而先飲者,渴也;見利不進
者,勞也;烏集者,虛也;夜呼者,恐也;軍擾者,將不重也;旗動者,亂
也;吏怒者,倦也;粟馬食肉,軍無懸簟,不及其捨者,窮寇也;淳淳翕翕,
徐與人言者,失其眾也〔此將失其眾之意也〕;俗賞者,害也;數罰者,困也;
數顧者,失其群也;來委謝者,欲休息也。兵怒而相近,久而不合,又不相
去,必謹察之。
敵來新到,行陣未定,可擊也;陣雖定,人馬未食,可擊也;涉長道,
後行未息,可擊也;行阪涉險,半隱半出,可擊也;涉水半渡,可擊也;險
道狹路,可擊也;旌旗亂動,可擊也;陣數移動,可擊也;人馬數顧,可擊
也。凡見此者,擊之而勿疑。
然兵者,詭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故匈奴示弱,漢祖有
平城之圍;石勒藏鋒,王浚有幽州之陷。即其效也,可不慎哉!

勢略五三

【經文】
孫子曰:「勇怯,勢也;強弱,形也。」又曰:「水之弱,至於漂石者,
勢也。」何以明之?
昔曹公征張魯,定漢中,劉曄說曰:「明公以步卒五千討誅董卓,北破
袁紹,南征劉表。九州百郡,十並其八,威震天下,勢懾海外。今舉漢中,
蜀人望風,破膽失守,推此而前,蜀可傳檄而定也。劉備,人傑也,有智而
遲,得蜀日淺,蜀人未附。今破漢中,蜀人震恐,其勢自傾。以公之神明,
因其傾而壓之,無不克也。若小緩之,諸葛亮明於理而為相,關羽、張飛勇
冠三軍而為將,蜀人既定,據險守要,則不可犯也。今不取,必為後憂。」
曹公不從。居七日,蜀降者說:「蜀中一日數十驚。」備斬之而不能禁也。
曹公延問曄曰:「今尚可擊否?」曄曰:「今已小定,未可擊也。」
又,太祖征呂布,至下邳。布敗,固守城,攻不拔,太祖欲還,荀攸曰:
「呂布,勇而無謀。今三軍皆北,其銳氣衰。三軍以將為主,主衰則軍無奮
意。夫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氣之未復,宮謀之未定,進急攻之,布可拔也。」
乃引沂泗灌城,城潰,生擒布。以此觀之,當是時,雖諸葛之智,陳宮之謀,
呂布之勇,關張之勁,無所用矣。此謂「勇怯,勢也。強弱,形也。」
故兵有三勢〔夫兵有三勢:一日氣勢,二日地勢,三日因勢。若將勇輕故,
士卒樂戰,三軍之眾,志勵青雲,氣等飄風,聲如雷霆,此所謂氣勢也。若
關山狹路,大阜深澗,龍蛇蟠磴,羊腸狗門,一夫守險,千人不過,此所謂
地勢也。若因故怠慢,勞役飢渴,風波驚擾,將吏縱橫,前營未捨,後營夾
涉,所謂因勢者也〕,善戰者,恆求之於勢。勢之來也,食其緩頰,下齊七十
余城;謝石渡淝,摧秦百萬之眾。勢之去也,項羽有拔山力,空泣虞姬;田
橫有負海之強,終然刎頸。
故曰:戰勝之威,人百其倍;敗兵之卒,沒世不復〔永挫折也。言人氣傷,
雖有百萬之眾,無益於用也〕。故「水之弱,至於漂石」,此勢略之要也。

攻心五四

【經文】
孫子曰:「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何以明之?
戰國時有說齊王曰:「凡伐國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勝為上,
兵勝為下。是故聖人之伐國、攻敵也,務在先服其心。何謂攻其心?絕其所
恃,是謂攻其心也。今秦之所恃為心者,燕、趙也,當收燕、趙之權。今說
燕、趙之君,匆虛言空辭,必將以實利,以回其心,所謂攻其心者也。」
沛公西入武關,欲以二萬人擊秦嶢關下軍。張良曰:「秦兵尚強,未可
輕也。臣聞其將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
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啖秦將」〔貪而忽名,可
貨以賂〕。秦將果欲連和,俱西裘咸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
士卒恐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懈擊之。」沛公乃引兵擊秦軍,大破之〔諸
葛亮擒孟獲,七縱七擒之,南方終亮之世,不敢背叛。又,四面楚歌而項羽
走;劉琨吹葭胡人散。攻心之計,非一途也〕。

伐交五五

【經文】
孫子曰:「善用兵者,使交不得合。」何以明之?
昔楚莫敖將盟貳、軫〔貳、珍二國名也〕,鄖人軍於蒲騷,將以隨、絞、
州、蓼伐楚師,莫敖患之。斗廉曰:「鄖人軍於其郊,必不誡,且日虞四邑
之至〔虞,度也,四邑,隨、絞、州、蓼也〕。君次於郊郢,以御四邑。我以
銳師宵加於鄖,鄖有虞心而恃其城,莫有鬥志。若敗鄖師,四邑必離。」莫
敖從之,遂敗鄖師於蒲騷。
漢宣帝時,先零與罕、開、羌解仇,合黨為寇。帝命趙充國行誅罕開,
充國守便宜,不從,上書曰:「先零,羌虜,欲有背叛,故與罕開解仇,然
其私心不能忘,恐漢兵至而罕開背之也。臣愚以為其計,常欲赴罕開之急,
以堅其約。先擊罕、羌,先零必助之,今虜馬肥糧方饒,擊之,恐不能傷害,
適使先零得施德於罕羌也,堅其約,合其黨,虜交堅黨合,誅之用力數倍,
臣恐國家憂累,由十數年,不二三歲而已。先誅先零,則罕開之屬,不煩兵,
服矣。」帝從之,果如策。
魏太祖伐關中賊,每一部到,太祖輒喜。賊破之後,諸將問其故。太祖
曰:「關中道遠,若各依險阻片之,不一二年不可定也。皆來集,眾雖多,
莫能相服,軍無適主,一舉可滅,為攻羌易,我是以喜。」語曰:連雞不俱
棲,可離而解。曹公得之矣。比伐交者也。

格形五六

【經文】
孫子曰:「安能動之。」又曰:「攻其所必趨。」何以明之?
昔楚子圍宋,宋公使如晉告急。晉狐偃曰:「楚始得稱,而新婚於衛,
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齊、宋免矣」〔前年楚戍谷以逼齊〕。果如其計。
魏伐趙,趙急請救於齊。齊威王以田忌為將,以孫臏為師,居輜車中為
計謀,田忌欲引兵之趙,孫子曰:「夫解雜亂糾紛者,不控拳;救斗者,不
博戟。批亢搗虛,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令梁趙相攻,輕兵銳卒必竭於外,
老弱疲於內。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據其街路,沖其方虛,彼必釋趙而自救,
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弊於魏也。」田忌從之,魏果去邯鄲。
又,曹操為東郡太守〔東郡,今魏州是〕治東武陽,軍頓丘,黑山〔黑山,
今衛州界也〕賊於毒等攻東武陽。太祖欲引兵西入山,攻毒本屯,諸將皆以為
當還自救,曹操曰:「昔孫臏救趙而攻魏,耿弇欲走西安攻臨淄。使賊聞我
西而還,則武陽自解。不還,我能破虜家,虜不能撥武陽,必矣。」乃引毒
聞之,果棄武陽還,曹操要擊,大破之。
初,關侯圍楚襄陽,曹操以漢帝在許,近賊,欲徙都。司馬宣王及蔣濟
說曹操曰:「劉備、孫權外親內疏,關侯得志,權必不願也。可遣人勸躡其
後,許割江南以封權,則楚圍自解。」曹操從之,侯遂見擒。
此言攻其所愛,則動矣。是以善戰者,無知名,無勇功。不爭白刃之前,
不備已失之後。此之謂矣。

蛇勢五七

【經文】
語曰:「投兵散地,則六親不能相保;同舟而濟,胡越何患乎異心。」
孫子曰:「善用兵者,譬如率然。」何以明之?
漢宣帝時,先零為寇,帝命趙充國征之。引兵至先零所在,虜以屯聚解
弛,望見大軍,棄車重,欲渡湟水,道厄狹,充國徐驅之。或曰:「逐利行
遲。」充國曰:「此窮寇,不可迫也。緩之,則走不顧;急之,則還致死。」
諸校皆曰:「善。」果赴水溺死者數百,於是破之。
袁尚既敗,遂奔遼東,眾有數千。初,遼東太守公孫康恃遠不服,曹公
既破烏丸,或說公:「遂征之,尚兄弟可擒也。」公曰:「吾方使康斬送尚、
熙首,不煩兵矣。」公引兵還。康果斬送尚、熙,傳其首。諸將或問曰:「公
還而斬尚、熙,何也?」公曰:「彼素畏尚、熙,其急之,則併力,緩之,
則自相圖,其勢然也。」
曹公征張繡,苟攸曰:「繡與劉表相恃為強,然繡以遊軍仰食於表,表
不能供也,其勢必離。不如緩軍以待之,可誘而致也。若急之,則必相救。」
曹操不從,進至穰,與繡戰。表果救之,軍不利矣。
故孫子曰:「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擊其頭則尾
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或曰:「敢問兵可使如率然乎?」
孫子曰:「可矣。夫吳人與越人相惡,當其同舟而濟,如左右手。是故放馬
埋輪,不足恃也;齊勇若一,政之道也。」此之謂矣。

先勝五八

【經文】
孫子曰:「善用兵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何以明之?
梁州賊王國圍陳倉,乃拜皇甫嵩、董卓,各率二萬人拒之。卓欲速進赴
陳倉,嵩不聽。卓曰:「智者不緩時,勇者不留決。速戰則城全,不救則城
滅。全滅之勢,在於此也。」嵩曰:「不然。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屈人之
兵。是以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此,可勝在彼〔范蠡曰:「時
不至,不可強生;事不容,不可強成。」此之謂也。〕彼守不足,我攻有餘。
有餘者,動於九天之上;不足者,陷於九地之下。今陳倉雖小,城守固備,
非九地之陷也;王國雖強,而攻我之所不救,非九天之勢也。夫勢非九天,
攻者受害;陷非九地,守者不拔。國今已蹈受害之地,而陳倉保不拔之城。
我可不煩兵動眾,而取全勝之功,將何救焉?「遂不聽。王國圍陳倉,自冬
迄春八十餘日,城堅守固,竟不能拔。賊眾疲弊,果自解去。
嵩進兵擊之,卓曰:「不可。兵法:窮寇勿迫,歸眾勿追。今我追國,
是迫歸眾、追窮寇也。困獸猶鬥,蜂蠆有毒,況大眾乎?」嵩曰:「不然,
前吾不擊,避其銳也。〔實而備之,強而避之,銳卒勿攻,兵之機也〕。今而
擊之,待其衰也。所擊疲師,非歸眾也;國眾且走,莫有鬥志。以整擊亂,
非窮寇也。」遂獨進兵擊之,使卓為後拒。連戰,大破。國走而死。卓大慚
恨〔孫子曰:「怒而撓之」,言待其衰也。又曰:「卑而驕之」,言敵怒而進
兵,則當外示屈弱,以高其志,待其歸,隨而擊築。又曰:「引而勞之」,
言因其進退以觀其變,然後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傳也。〕
青州黃巾眾百餘萬人,東平劉岱欲擊之。鮑永諫曰:「今賊眾百萬,百
姓皆震恐,士卒無鬥志,不可敵也。觀賊眾,群輩相隨,軍無輜重,唯以抄
掠為資。今若畜士眾之力,先為固守,彼欲戰不得,攻則不能,其勢必離散。
然後選精銳,既據其害擊之,可破也。」岱不從,果為賊所敗。
晉代王開攻燕鄴城,慕容德拒戰代師,敗績,德又欲攻之,別駕韓潭進
曰:「昔漢高祖云:吾寧鬥智,不能鬥力。是以古人先勝廟堂,然後攻戰。
今代不可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代懸軍遠入,利在野戰,一不可擊也;深
適近畿,頓兵死地,二不可擊也;前鋒既敗,後陣方固,三不可擊也;彼眾
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其地,一不宜動;動而不勝,眾心難固,二不
宜動;城郭未修,敵來無備,三不宜動。比皆兵機也。深溝高壘,以逸待勞。
彼千里饋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靡費,攻則眾旅多弊,師老釁生,詳而圖
之,可以捷也。」德曰:「韓別駕之言,良、平之策也。」〔孫子曰:「以遠
待近,以逸待勞,以飽待饑,此治力者。」此先勝而後戰者也。

圍師五九

【經文】
孫子說:「圍師必闕。」何以明之?
黃巾賊韓忠據宛,朱俊、張超圍之。結壘起土山以臨城,因鳴鼓攻其西
南,賊悉眾赴之,乃掩其東北,乘城而入。忠退保小城乞降,諸將欲聽之。
俊曰:「兵有形同而勢異者。昔秦項之際,民無定主,故賞附以勸來耳。今
海內一統,唯黃巾造寇,納降無以勸善,討之足以懲惡。今若受之,更開逆
意。賊利則進,戰鈍則乞降,縱敵長寇,非良計也。」因急攻之,不克。俊
登土山顧謂張超曰:「吾知之矣。賊今外圍周固,連營逼急,乞降不受,欲
出不得,所以死戰也。萬人一心,猶不可當,況十萬乎?其害甚矣!不如撒
圍,並兵入城,忠見解圍,勢必自出,出則意散易,破之道也。」既而解圍,
忠果出戰,遂破忠等。
魏太祖國壺關,下令曰:「城拔皆坑之。」連月不下,曹仁言於太祖曰:
「圍城必示之門,所以開其生路也。今公許之必死,將人人自為守,且城固
而糧多,攻之則士卒傷,守則引日持久,今頓兵堅城之下,以攻必死之虜,
非良計也。」太祖從之,城降。此圍師之道也。
〔凡降人之氣如人十十五五,皆叉手低頭。又,雲相向,或有氣上黃下白,
名曰善氣。所臨之軍欲求和退。凡城中有白氣如旗者,不可拔。或有黃雲臨
城,有大喜慶。或有青色如牛頭觸人者,城不可屠。或城中氣出東方,其色
黃,此天鋮也,不可伐,伐者死。或城上氣如火煙,主人欲出戰,其氣無極
者,不可攻。或有氣如杵形,從城中向外者,內兵欲突出,主人勝,不可攻。
或城上有雲分為兩彗狀者,攻不可得。或有蒙氣絨城不入者,外兵不得入。
凡攻城有諸氣從城中出入吾軍上者,敵氣也。凡攻城圍邑,過旬不雷雨者,
城有輔,疾去之,勿攻也,此皆勝氣也。凡攻城圍邑,赤氣在城上,黃氣四
面繞之,城中有大將死,城降。或城上有赤氣如飛鳥,急攻之,可破。或有
氣出入者,人欲逃。或有氣如灰,氣出而覆其軍上者,士多病,城屠。或城
上無雲氣,土卒散。或城營上有赤氣如眾人頭,下多死喪流血。攻城有白氣
絨城而入者,急攻可得。若有屈虹從城外入城者,三日內城屠。此皆敗氣也。〕

變通六十

【經文】
孫子曰:「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之。」何以明之?
魏原趙攻韓,齊田好為將而救之,直走大梁。魏將龐涓去韓而歸,齊軍
已過而西矣。孫臏謂田忌說:「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
用兵者,固其勢而利導之。兵法曰:百里而趨利者蹶其將軍。使齊軍人魏地
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明日為三萬灶。」涓喜曰:「吾固知齊卒怯也。
入吾地三日,士卒亡已過半。」乃棄其步兵,與輕銳倍日並行逐之。臏度其
暮至馬陵,道狹而多險,可伏兵。乃斫大樹白書之曰:「龐涓死樹下」。令
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曰「見火舉而發」。涓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鑽
火燭之讀書。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涓乃自到,曰:「果成豎子之名也。」
虞詡薦武都郡,羌率眾遮詡於陳倉崤谷,詡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
羌不敢逼。或問曰:「孫子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三十里,以戒不虞。
今且行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既多,吾徐行則易為所及,疾行則彼
不測之。且虜見吾灶多,謂郡兵來至。孫子見弱,吾示強,勢不同也。」〔昔
王濬在蜀,作船欲代吳,預流柿江中以威之。及至唐,李靖欲伐荊州襲蕭銳,
乃投柿於江中,使蕭見之,靖尋以兵,隨柿而下,蕭銳不備,遂虜之,平荊
關。夫兵法變通,不可執一,諸君得之矣。〕
故曰:料敵在心,察機在目,因形而作,勝於眾,善之善者矣。此變通
之理也。

利害六一

【經文】
孫子曰:「陷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又曰:「雜於利而務
可伸,雜於害而患可解。」何以明之?
漢將韓信攻趙,趙盛兵井陘口。信乃引兵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捨。夜
半傳發,選輕騎二千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草山而望見趙軍。誡之曰:「趙
見吾走,必空壁逐吾,若疾入趙壁,拔趙幟,立漢赤幟。」令其裨將傳飧,
曰:「今日破趙會食。」諸將皆莫信,佯應曰:「諾。」信謂軍吏曰:「趙
已先據便地為壁,且彼未見我大將旗鼓,未肯擊前行,恐吾至阻險而還。」
信乃使萬人出行,倍水陣。趙軍望見大笑之。〔太公曰:「智與眾同,非人師
也;伎與眾同,非國士也。動莫神於不意,勝莫大於不識。」使趙軍識韓信
之勢,安得敗哉?故笑之而敗也。〕平旦,信建大將之旗鼓,鼓行出井陘口。
趙開壁攻擊下,大戰良久。於是信與張耳棄旗鼓,走水上。水上軍開壁入之,
復疾戰。趙空壁爭漢旗鼓,逐韓信、張耳。韓信、張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
死戰,不可敗。信所出奇兵二千騎,共候趙空壁逐利,則馳入趙壁,皆拔趙
幟,立漢赤幟兩千。趙軍不得信等,欲還歸壁,壁皆漢赤幟,而大驚〔太公曰:
「夫兩陣之間,出俾陣矣。縱卒亂行者,所以為變。」此之謂矣〕,以為漢皆
已得趙主將矣,遂亂,遁走,趙將雖擊斬之,不能禁也〔孫子曰:「以治待亂,
以靜待嘩,此治心者。」夫眾心己亂,雖有良將,亦不能為之計矣〕。於是漢
兵夾擊,大破之,斬成安君泜水上,擒趙王歇。
諸將效首虜,留賀,因問信曰:「兵法:右背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
軍令臣等反背水陣,曰破趙會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
「此在兵法之中,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
後存』?〔夫處死地者,謂力均勢敵,以死地取勝可也。若以至弱當至強,投
弱兵於死地,自貽陷矣。故孫子曰:「兵恐不可效。」又《經》曰:「大眾
陷於害,然後能為勝敗。是知死地之機,必用大眾矣。」〕且信非能素撫循士
大夫也,所謂『驅市人而戰』,使人人自為戰,今與之生地,皆走,寧尚可
得而用之乎?」諸將曰:「善。非所及也。」
〔孫子曰:「兵甚陷,則不懼,不得已,則鬥。」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
求而得,不約而親,不令而信,投之無往者,諸將之勇也。此之謂矣。〕
魏太祖征繡,一朝引軍退,繡自追之。賈詡曰:「不可追也。」繡不從,
果敗而還。詡謂繡曰:「促更追之,戰必勝」。繡收散卒,赴追太祖,戰果
勝。還,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退軍,而公曰必敗;退以敗卒擊勝兵,而公
曰必克。皆如公之言,何其反而皆驗也。」詡曰:「此易知耳。軍勢百途,
事不一也。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魏軍新退,曹公必自斷其後,追兵
雖精,將既不敵,彼士亦銳,故知必敗。曹公攻將軍無失策,力未盡而還,
必國內有故也。既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亦非將軍
敵也。故雖用敗兵而勝也。」繡乃服其能。
此利害之變,故曰:「陷之死地而後生,雜於害而患可解。」此之謂也。

奇兵六二

【經文】
太公曰:「不能分移,不可語奇。」孫子曰:「兵以正合,事以奇勝。」
何以明之?
魏王豹反漢,漢王以韓信為左丞相擊魏。魏王盛兵蒲阪,塞臨晉。信乃
益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水罌渡軍,裘安邑〔孫子曰:「近
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此之謂也〕 魏王豹驚,引兵迎信,信遂虜豹,定
魏為河東郡。
是知奇正者,兵之要也。《經》曰:「戰勝不過奇正。奇正之變,不可
勝窮,如環之無端,孰能窮之?」此之謂也。

掩發六三

【經文】
孫子說:「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以利動之,以卒待之。」又
曰:「善動敵者,形之,敵必從。」何以明其然耶?
燕平齊,圍即墨城。既墨城中推田單為將,以拒燕。田單欲激怒齊卒,
乃宣言曰:「吾唯恐燕將劓所得其卒,及掘城外墳墓。擢先人,可為寒心。」
燕將如其言,即墨人皆涕泣,共欲出戰,怒皆十倍。單乃收人金,得千鎰,
令即墨富豪遺燕將,書曰:「即墨即降,願不虜吾家族。」燕將大喜,益懈。
乃收牛得千頭,束葦於尾,燒其端,鑿數十穴,夜縱牛出。以壯士五千人隨
其後,牛尾熱而奔燕,燕軍大驚,所隨五千因銜枚擊之,燕軍大敗,殺其將
騎劫,復齊七十餘城。
呂蒙西屯陸口,關侯討樊,留兵備公安、南郡。蒙上疏曰:「關侯討樊
而多留備兵,恐蒙圖其後故也。蒙常有病,乞分眾還建業,以治病為名,某
聞之,必撤備兵,盡赴襄陽。大軍浮江,晝夜馳上,襲其空虛,則南郡可取
而某可擒之。」遂稱病篤,權乃露檄召蒙,侯果信之。稍撤兵赴樊,權聞之,
遂行。先遣蒙在前,伏其精兵於商船中,使白衣搖櫓,作商賈服,晝夜兼行,
至侯所置江邊屯候,盡收縛之,是故侯不聞知〔太公曰:「偽稱使者,所以絕
糧食;謬號令、與敵同服者,所以備走北也。」由此言之,衣服、號令之中
不可不審也〕。遂到南郡,士仁、糜芳皆降。蒙入據城,盡得侯將士家屬,皆
撫慰,約令軍中不得干歷人家,道不拾遺〔昔秦伯見襲鄭之利,不顧崤函之敗。
吳王矜伐齊之功,而忘姑蘇之禍。故曰:不能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
用兵之利。此之謂矣。《經》曰:「役諸侯者,以業。」語曰:「因其強而
強之,敵乃可折。」關侯討樊,雖不被人計,亦自役自強者也〕。
侯還,在道路,數使人與蒙相聞,蒙厚遇其使,使周旋城中,家家致問,
或手書示信。侯使人還,私相參訊,咸知家間無恙,相待過於平時,故侯士
卒無鬥心。權至獲侯,遂定荊州。
此掩發之變。故曰:「始如處女,敵人開戶。後如脫免,敵不及距。」
此之謂矣。

還師六四

【經文】
孫子曰:「興師百萬,日費千金。」王子曰:「四人用虛,國家無儲。」
故曰:運糧百里,無一年之食;二百里,無二年之食;三百里,無三年之食,
是謂虛國。國虛則人貧,人貧則上下不相親。上無以樹其恩,下無以活其身,
則離叛之心生。此為戰,勝而自敗。」
故雖破敵於外,立功於內,然而戰勝者,以喪禮處之。將軍縞素,請罪
於君。君曰:「兵之所加,無道國也。擒敵致勝,將無咎殃。」乃尊其官,
以奪其勢。故曰:「高鳥死,良弓藏。敵國滅,謀臣亡。」亡者非喪其身,
謂沈之於淵。沈之於淵者,謂奪其威,廢其權,封之於朝。極人臣之位,以
顯其功;中州善國,以富其心。仁者之眾,可合而不可離;威權可樂,而難
卒移。
是故還軍罷師,存亡之階〔尉陀、章邯是也〕。故弱之以位,奪之以國。
故霸者之佐,其論駁也〔駁,不純道也〕。人主深曉此道,則能御臣將〔漢祖襲
奪齊軍之類〕;人臣深曉此道,則能全功保首〔張良學辟榖人間事之類〕。願棄
此還師之術也。
論曰:奇正之機,五間之要,天地之變,水火之道,如聲不過五,五聲
之變,不可勝聽;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因機而用權矣,不可執
一也。故略舉其體之要〔此皆諸兵書中語也〕。

《四庫全書・反經》提要
 
紀曉嵐
  
唐趙蕤撰。孫光憲《北夢瑣言)載:「蕤,梓州鹽亭人。博學韜鈐,長
於經世。夫婦俱有隱操,不應辟召。」《唐書・藝文志》亦載:「蕤,字太
賓,梓州人。開元中召之不赴。」與光憲所紀略同。惟書名作《長短要術》
為少異。蓋一書二名也。是書皆談王伯經權之要,成於開元四年。自序稱凡
六十三篇,合為十卷。《唐志》與晁公武《讀書志》卷數並同。今久無刊本。
王土禎《居易錄》記徐乾學嘗得宋槧於臨清。此本前有「傅是樓」一印,又
有「健庵收藏圖書」一印,後有「乾學」一印。每卷之未皆題「杭州淨戒院
新印」七字。猶南宋舊刻,蓋即士禎所言之本。然僅存九卷。未有洪武西已
沈新民《跋》稱其「第十卷載陰謀家本闕,今存者六十四篇」云云。(案此
《跋》全剿用晁公武之言,疑書賈偽托。)是佚其一卷而反多一篇,與蕤《序》
六十三篇之數不合。然勘驗所存,實為篇六十有四。疑蕤《序》或傳寫之誤
也。第一卷八篇,題曰「文上」;第三卷四篇,題曰「文下」;第二卷四篇,
則有子目而無總題。以例推之,當脫「文中」二字。第四卷一篇,題曰「霸
紀上」;第五卷一篇,論七雄之事,題曰「霸紀中」;第六卷一篇,論三國
之事,亦無總題。以例推之,當脫「霸紀下」三字;第七卷二篇,題曰「權
議」;第八卷十九篇,題曰「雜說」;第九卷二十四篇,題曰「兵權」。其
第十卷所謂「陰謀」者,則今不可考。篇中注文頗詳,多引古書。蓋即蕤所
自作。注首或標以「議曰」二字,或亦不標。體例不一,亦未詳其故也。劉
向序《戰國策》,稱或題曰「長短」。此書辨析事勢,其言蓋出於縱橫家,
故以「長短」為名。雖因時制變,不免為事功之學。而大旨主於實用,非策
士詭譎之謀,其言固不悖於儒者。其文格亦頗近荀悅《申鑒》、劉邵《人物
志》,猶有魏晉之遺。唐人著述,世遠漸稀。雖佚十分之一,固當全璧視之
矣。